這個學期認識Kalun、William、Ivan他們這群外籍生到現在,我擁有了沒期待過的友情,一份很重要的牽絆。像是一鍋正在煮的滷味,越是和他們相處,情感越是入味。
夏秋交際不久後,剛好學期也過了一半,別離的鵝黃在校園裡四處可見。我心裡也湧起一種哀傷,直到畢業照蜂擁的時節,我才認清不久後我們也必須分離的現實。於是手工書的點子在腦中乍現,我想做一本書送給他們,當做在台灣交換、不會消失的、屬於我們友情的紀念品。正好利用修習手工書課的機會,我可以把我自己的感受記錄下來,做成一本書,一份屬於自己的紀念品。
雖然已經有大致的念頭,但想了很久卻遲遲無法動筆,太多的故事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始。所以,我決定從頭,從你們還沒到台灣開始,從我開始與你們有關係開始,讓一切都從緣分開始。
我對於外籍學生的興趣是來自大一的美好記憶。那時剛進政大沒多久就和朋友在休閒中心認識了David和Zhiviko兩位分別來自美國和保加利亞的國際學生。因為他們,我生平第一次打開了視野。對於沒出國過的我,認識外籍學生就是掀起了我看世界的簾,透過他們,看遍許多沒見過的美景和人文。因此,我升上大二以後,便開始積極申請外籍學伴,希望可以增長見聞,多認識外國朋友。
這應該就是我最早和你們的緣分吧。早在我進入政大那天,就開始等待你們的到來。
上個學期的五六月,厭倦了商學院的國際交換學生多半以玩樂為目的的交流,我實在很難和常跑夜店、整天與酒精相處的外國人做成朋友,所以我第一次申請國際合作事務處(Office of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,簡稱OIC或國合處)的外籍學伴,希望可以再認識像大一那樣交情好的外籍朋友。根據我這兩年的觀察,從這兩個單位申請外籍學伴是有所不同的。商學院的交換學生多半對於中華文化的興趣缺缺,對於環境的適應力較強、也更獨立自主,十分懂得玩樂,除非和他們成為酒肉朋友,否則很難打入他們的生活圈;而國合處的交換生科系廣泛,並非僅限於商學院,因此有較多不同的學生,且大多數到台灣的理由都是想學習中文,因此對中華文化會較感興趣,與台灣學生也容易有較多的交流。
由於有了商學院申請外籍學伴的經驗,所以我在國合處的申請便十分容易就通過。國合處的制度是一個外籍學生會有A和B兩位本地學生做學伴,而每個本地學生也會有兩位不同的外國學生做學伴。我申請到的兩位外籍學伴分別是來自德國的Kalun Ho和瑞士的Alexander Bastin,學校只給了我他們的名字、原就讀學校、國籍、和常使用的個人信箱。依據學校提供的資料,我開始寄信給這兩位國際學生。因為很想知道他們的廬山真面目,我便使用他們的名字做臉書的搜尋,但Alexander 的臉書我怎麼樣都找不到,讓我苦惱了一陣子,在電郵完全不回應、臉書又找不到的情況下,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聯絡上他。而與Kalun的聯繫就十分輕鬆,電郵和臉書都很好找,只是乍看到他的臉書照片時有點小小失望。我相信是因為東方地緣的影響,對於歐洲的外國人已經有了白皮膚的先見為主,再加上他的名字裡有一個Ho(何),我便直覺性猜測他應該是德國華僑。因此看到照片是黃皮膚的Kalun時,便有種被欺騙了的感覺。
除了國合處的學伴外,我仍繼續申請了商學院的外籍學伴。這學期我和一個國貿系的學弟一起負責一位來自荷蘭的Florian。說起來,我算是很對不起他,除了他到台灣的第一天我到機場去接他,和他見過面之外,就再也就沒和他聊過天。不是我故意不理他,只是他從來都沒有問題向我求助,似乎所有事情都可以自己處理得很好。在Kalun總是有一堆問題要我替他解決的情況下,我幾乎把時間都花在他身上,所以很少主動和荷蘭的Florian聊天,也因此我們交情甚淺。當然,我與沒聯絡上的Alexander更是完全沒見過面。
我的德國巴迪Kalun,相較於Florian,是個有很多問題的人。在開學以前他已用Facebook與我聯繫許多次,我覺得他做事十分仔細,細心地向我詢問台灣的天氣、需要攜帶的衣物數量、學校宿舍的情形、台灣的治安等,也仔細地告訴我飛機抵達台灣的時間,詢問我是否可以在機場等他,並帶他到暫時居住的旅館。Kalun抵達台灣的那天,我因為家庭出遊無法接他,所以請了朋友Gary替我接待。雖然無法到現場,但為了表達誠意,我做了一個巨大的歡迎板,用色紙貼了一個綠色的台灣和紅白藍的國旗。當時手工有點粗糙,黏貼的手法很不仔細,像極了國小生的勞作作品。Gary不斷鼓勵我「心意最重要」,但自己一看到那塊板子上的令人困窘的歡迎詞,連拿著它都覺得很丟臉。所以雖然當時和家人出遊,但我心裡仍掛念著他的到來,頻頻打電話詢問狀況。
一結束家庭旅遊回到台北後,我很快地就收到Kalun的邀約。他在訊息中說德國沒人送卡片的,大家都買禮物,最多一張便利貼大小的小卡上面點綴了簡短的祝福。我稍微震驚了些,擔心自己又不懂文化差異了。但是他馬上告訴我他比較喜歡卡片的形式,比較有心意。後來他特地邀我吃個飯,認識一下彼此。
鑒於他剛從德國到台灣,對太道地的傳統食物較不適應,所以我選了一家價位中等的義大利麵餐廳做開場。當天的用餐氣氛十分愉快,餐點他吃得很開心,我們也聊得很來,讓我大大鬆了一口氣。Kalun的父母親是香港人,因此第一母語是廣東話,但因為在德國出生接受德國教育,所以會德文、英文和一點自學的法文。他告訴我,在德國從來沒有室友的經驗,因為要不住在家裡,要不就是有一間單人的宿舍房間。對於在台灣即將體驗四人房感到十分興奮又恐懼,他很希望可以擁有本地生的室友,然後體會道地的台灣文化。他再度提出邀約,希望我可以幫他把行李從旅館搬進宿舍,順便認識校園環境。
幫他搬宿舍的那一天陽光意外炙熱,但山上宿舍的空氣卻沁涼得很不自然,吸入的每一口氣都像是薄荷糖那樣涼爽。我們在櫃台辦好搬遷手續之後隨即入住,他十分擔心會遇到不好的室友,那種整天喝酒上夜店吵得不得安寧的。我提著他的行李到了他的房間時,發現他的室友們全部都到齊了。我們一進門,其中兩個白皮膚金髮的外國人可能聽到聲音,便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來,赤著上身揉著雙眼,然後盯著我們兩個。我想Kalun應該嚇傻了。早上9點一進房間,看到兩個像是從夜店剛回來的室友,雖然他口頭上告訴我沒關係,但我相信他內心對於室友的期待應該是完全破滅的。
不過,生命就是這樣有趣,總在意外的時候引你轉彎,遇見另個人。
我幫Kalun搬完宿舍以後因為回家,所以幾乎沒主動詢問他後續住宿問題,直到開學前幾天上台北才再和他聯絡。Kalun的個性是這樣的,只要有問題就會主動問我,所以沒收到他的訊息在某個程度上我反而更放心。就在開學的前兩天,Kalun傳了一個訊息給我,想要在開學前和他的幾個朋友一起到九份玩,希望我替他安排行程順便當個導遊一起前往。因為我也沒和外籍朋友到過九份玩,所以我很快地答應了。
那天早晨十分涼爽,天空雖然遍佈烏雲,我一度以為行程會因此泡湯,但整趟旅遊中我們沒淋到任何一滴雨。我就是在那個陰天,第一次見到William和Ivan。
自從Kalun搬進學校宿舍以後,就急著想要脫離那間有著可怕的室友的房間。有天他看到對面寢室裡面只住著一個外籍學生,和他談天後得知這間寢室只會有2個人入住,還有多餘的空床。所以他就逮著這個機會,「違法」搬進對面的房間。然後,他就認識了William。兩人變成了室友,直到現在。
和Kalun一樣擁有黃皮膚的William是緬甸籍的美國人,他的家庭背景有點複雜,祖父母是從福建人,後來移民到緬甸生下他爸爸,然後他父母親又在William八歲的時候移民到美國,所以除了英文之外,他還會說一點福建話(很像是台語但又有些不同)和一點中文。Ivan的身分就比較簡單,他是就讀城市大學的香港人,因為和William被共同一個台灣學伴照顧,所以他們算是很早就認識彼此,而剛好Ivan和Kalun又可以用廣東話溝通,所以他們三個就變一個很特別的組合。
從那個陰天起,我們四個就這樣開始有了緣分,像是烏雲片片射出的一道光,我等到了一個即將天晴的開端,我知道故事會這樣繼續下去,緣分也會繼續糾纏不清。
真的覺得你很棒耶!當初抱持著自信,勇敢地和幾段新的緣分相遇。而後,開展出這些令人感動的燦爛。
回覆刪除近來,我發現文章並不好寫,而這些記憶,你願意化作汨汨的文字,一定是特別特別珍惜吧。
那塊「用色紙貼了一個綠色的台灣和紅白藍的國旗的巨大歡迎板」,我實在讀來心暖。
緣分就像一張空白的車票,你拿到手以後還要自己填時間、地點、目的地。
刪除我只是很大膽的填了一張永久車票,貪心的希望可以有段長久的友誼罷了。
文字真的很難寫,我常常盯著同一段文字刪刪減減,然後發現其實沒什麼差別;又常常無法將無形記憶化為有形敘述一樣。
很開心你喜歡這篇文章。
ps.那塊看板仍是我目前做過最醜陋的汙點之一(笑),很慶幸當時沒有拍照留念